马玉堂,字子重(1872-1959),高碑店市新城镇北关人,出生在河北省安平县子文镇马家子文村。自幼拜形意拳名家“单刀李”李存义为师,历经十个寒暑,功夫已日臻炼神还虚。其尤以“青龙出水”之功而傲视群雄,为此大师兄尚云祥送其绰号“钻天猴”,关被编入“江源奇侠传”中,成为“小八侠”之一,很得师伯、师叔与同门师兄们的赞赏与指导,并得到师爷刘奇兰的悉心教诲。功至虚极,在天津“中国第二届武术比赛”中获得了第二名的成绩。后来,在清朝宫内演练形意连环剑与拳术,得到了慈禧太后与醇亲王的赞赏,醇亲王亲赐宝剑一把。
祖父生性刚直不阿,嫉恶如仇,路见不平定拔刀相助。1897年夏天,祖父到定兴县访友,途经军机大臣鹿传霖的府第,忽见鹿府家丁鞭打平民百姓,心中甚为愤怒,于是上前喝斥,众家丁见祖父形销骨立,身高不足五尺(1.65米),众家丁嗤之以鼻,嫌其多管闲事,并挥鞭围而攻之。哪知一阵拳脚之后,众家丁已是倒地七八人,而祖父却毫发无损。鹿府丁首见状恼羞成怒,当即抄枪向祖父背后猛地一扎,眼看枪尖即将刺及,而祖父已然腾空而起,随即身体(靠内力推动)在空中旋而相向,紧接着一发劈空掌,将丁首劈翻在地,动弹不得,一时间众家丁及围观者瞠目结舌,呆若木鸡。原来,情急之中,祖父使出绝招“青龙出水”,故能出奇制胜。后来,地方县官传来两帮人马并鹿府家丁一哄而上,祖父终因寡不敌众被拿下,由于此事引起当时群情激愤,官府不敢判马玉堂重罪,但为了鹿府的面子,最后决定将祖父锁在鹿家门前石狮旁示众,由于此事,祖父在定兴一带名声大起。
祖父的青壮年时期,正是晚清政府腐败无能,备受列强欺凌的年代。生活在最底层的中国人民不甘屈辱,奋起反抗,他们以武会友,秘密结社。1898年10月,山东冠县梅花拳掌门阎书勤率众成立了山东义和团,山东义和团焚教堂,驱教士,除恶霸,拉开了一场反帝反封建的义和团运动序幕。1899年义和团运动发展到河北,安平县拳众纷纷响应,由形意门发起成立了安平义和团。由于武功出众又粗通文字,祖父被推举为坛主,尊称为义和团大先生。为雪国耻,祖父带领安平义和团进行了一系列的反帝斗争。1900年6月10日,接义和团总坛号令,为阻止英军进犯北京,祖父率众三千余人参与扒铁轨、拆枕木行动,以破坏津京铁路。他们冲击黄林、廊坊、安次、落垡等车站,切断津京电话线,沉重地打击了英军的嚣张气焰。在落垡攻坚战中,祖父身先士卒,挥舞大刀冲锋在前,团众们也争先恐后勇往直前。面对鬼子们的洋枪洋炮,手持长矛大刀的义和团成员毫无惧色,他们前赴后继,发起轮番冲杀,直杀得英军头领西摩大惊失色,最后抱头鼠窜缩回天津。此战之中,祖父也身负重伤,肠流体外,令人目不忍堵。
纵观落垡堡战役,完全是一场大刀与枪炮的比拼,是落后与先进的较量,是军力极为悬殊的争斗,为了取得这次胜利,义和团付出了惨重的代价。半个世纪后,祖父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时说:“尸积如山,血流成河,义军倒下一批又冲上一批。”由此可见,落垡之战的惨烈和悲壮。
历时三年的义和团运动最终被腐败的清政府镇压。期间,祖父参加大小战斗六十余次,负伤十九处,可谓伤痕累累。今天门生弟子们回顾历史,虽然祖父壮志未酬,但是他的身影仿佛还在硝烟中闪展腾挪,他的大刀依然在战斗中劈向鬼子,他的英魂还回荡在华夏大地上空久久不愿离去。
义和团运动失败后,祖父于1902年来到了定兴县天宫寺,住在一家客店中,当时社会情况非常混乱。一天夜里来了一伙土匪到天宫寺抢劫,祖父听到响声到屋外查看,见土匪正在抢劫财物,他马上上前阻止,与土匪打在了一起,土匪哪是对手,最后全部被打跑,保住了客店、客商及邻居们的财产和人身安全。当时大家都非常感激他,纷纷向他道谢(后来祖父到新城定居后,店家还经常到新城来看望他)。
1903年祖父离开天宫寺来到新城县,巧遇同乡孙万顺,二人商议在新城北关开了一个饭馆,取名叫“万聚馆”。自这以后,二人便定居在了新城北关。祖父一边做生意,一边继续练武。他生性耿直,待人忠厚,在河北安平、定兴、新城一带名声很大。
此后,李魁元先生的得意门生,同门师兄孙禄堂当时在定兴一带传授拳术,经常在定兴、新城一带走动,二人相见结为金兰之好。后来二人又与李存义老先生的得意门生尚云祥结为金兰。从此,祖父和尚云祥、孙禄堂为三兄弟,江湖人称“三猴”。祖父为“钻天猴”,尚云祥为“赛马猴”,孙禄堂为“赛活猴”。祖父同时被编入“江源奇侠传”中,为“小八侠”之一。
民国九年(1920年),李存义在天津开办“武士会”,并举行了全国国术表演赛,祖父在比赛中,其形意拳得到了在场同仁的一致好评,并荣获了这次比赛的“优胜奖”。
在以后的年代里祖父广收门徒,一心放在形意拳的普及推广上,谆谆告诫弟子们刻苦学习,千万不要练成“花架子”并提倡艺德并重,造就了一大批武术人才。
祖父的著名弟子有我的父亲马瑞图(字符基),生于新城北关(1906-1998年),自幼跟随我祖父习练形意拳,深得拳术之精华,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,江湖人称“赛天霸”。
民国时期,我父亲曾任中央国术馆形意拳总教练,黄埔军校武术教官。二十世纪中叶,中华百废待兴,父亲审时度势,蛰伏京城四十载,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国泰民安,万象更新,国运兴盛,才拨动了老人的心弦,触动了父亲弘法之心。1989年,父亲年至耄耋,飞赴西蜀,传法峨嵋,以递延脉带,时逢西南交大体育教授徐家增,师生谋面,自然感慨万千,三言两语不离形意,兴趣盎然,发人深省。兹把一段对话摘录于下:
生:自入中央国术馆,余拜师求道,弹指之间,已然六十余春秋,余末敢懈怠,朝炼暮修,常搜玄解微,似有所悟。
师:何谓“鹰熊竞志乎?”
生:阴阳相搏,动静相兼。
师:谓何“取法为拳?”
生:名可名,非常名,拳非拳,是名为拳。
师:“阴阳暗合”堪为何意?
生:阴生阳长,相辅相成,阴阳相悖,相反相成,阴阳相生,相因互果。
师:“形意之源”,源之于道,道出形意,衍生形技,道修与拳技,修性与炼命,武学之至高。天地大道,臻于阴阳,洞悉阴阳,感悟动静。妙生玄,玄妙之,界有应,触之刚峻,发之奇猛,威可摧山,力能劈石,形意之神功矣。纵观形意神功,肇挈之于虚无大道,嬗变之于丹门修法。
穷先哲之经论大道:“人生太空,无争无竟,意境浑然,不着踪影”,惟是自然无为,论皆隐喻无相,冥冥玄机,古今一脉。
究前辈妙谈丹法:“神藏气内丹道成,如闻其形须求真,要知真形合真象,真象合来有真诀,真诀合道得彻灵感。”惟是使然有为,谈皆显譬着相,金丹耀人,尚者如云。
盖论形意之道,大道小道,隐喻显譬,源远流长,如是焉。
弟子朱殿发(新城镇仁合庄村人),其子朱国福、朱国禄、朱国桢、朱国祥是上个世纪二、三十年代威震武术界的“朱家四虎”。其中,朱国福又拜我父亲为师,还得到了我祖父的亲自传授(见本书“朱家四虎篇”)。
弟子还有北关的李忠、李起,孟良营的王义,袁家营的时蕴章(字佩文)、时汉章(字修文),加录的杨德深、闫义,东马营的张常义、张常信、张长海、黄福臣,固安县樟村的郭慕深(其子郭振亚曾当过固安县的体委主任),南杨庄的田瑞芳、田景山(曾在上海解放时参加了保护上海发电厂活动),史各庄的李顺德、闫继成,雄县昝岗高辛庄的高振东(曾任中央国术馆武当掌门),北场的赵臣、赵国启,梁家营的郑芳、郑明泉,金陈庄的左贵河、金堂,南关的闫德旺,雄县米家务的徐步云(徐步云当时是地下党,经常住在我家,边学武边摸敌人情报,解放前后曾担任过毛公寺区区长、民政科副科长、县手工业联合社主任等职)等。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,其弟子们在全国很有名气,人称马派形意拳。当时中央国术馆馆长张之江亲自给我祖父送来了由蒋中正书写的“一代宗师”、“为人师表”两块匾额,可惜在三年困难时期失落了。
1957年,我祖父年近九十,见门生前来庆寿,欣悦至极,即兴演练形意拳时腿如鸡步,悄然无声,腿行于地,铿锵有力,众门生劝师莫发内力,恐伤元气。祖父于1959年4月逝世,享年87岁。
* 本文作者为马玉堂先生嫡孙